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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活动

【思享家沙龙】野夫:身边的江湖

活动时间:2012年8月5日
活动地点:北京字里行间书店
主题:身边的江湖
主讲嘉宾:
《乡关何处》作者 野夫
嘉宾简介:
野 夫,土家族。当过警察、囚徒、书商、自由作家。 2010年在大陆出版散文集《尘世•挽歌》,并凭借《江上的母亲》获2010台北国际书展非虚构类大奖,是该奖项第一个大陆得主。

活动介绍

    虽然体制化已经无孔不入,但我们每个人心中和身边,依旧还有一个江湖。在这里,正邪殊途,恩怨分明,古老的善恶是非,永远在口耳相传的天良守则中,酒旗张扬着……——野夫。
    2012年8月5日14:00,《乡关何处》作者野夫携神秘江湖朋友做客财新网思享家沙龙,带大家认识身边的江湖。[详细]

活动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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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实录

思享家丛书主创 徐晓致辞

    大家都知道财新传媒,财新传媒旗下有财新《新世纪》周刊,有《中国改革》月刊,有财新网,还有其它很多产品。财新图书也是我们的一个重要品牌,从前年财新传媒成立的第一年开始做图书出版,已经出版了30多种书,很多书的影响也非常大,今年我们出版的思享家丛书是第二辑,一共有5本书,包括:陈嘉映的哲学随笔《价值的理由》、由上一辑思享家丛书《燃灯者》的作者赵越胜写了导读和前言的周辅成先生文选《问道者》、财新《新世纪》周刊专栏作家刀尔登的《旧山河》、一本是我的《半生为人》,还有在公众和读者中反响最大的野夫的《乡关何处》。
    我跟野夫是老朋友,大概野夫刚开始混迹北京时我们就认识了,那时我作为一个出版社的编辑,野夫作为一个民营出版商,我们就有很多很多的合作,见证了野夫从图书业,到做更大的文化产业,之后退出图书市场,然后走入更加广阔的江湖的过程,也见证了他个人的起起落落,包括他的恋爱、失恋、结婚、离婚等等。总之,他每一步都会给人惊喜和惊奇,比如四川地震时,野夫在四川待了很长时间,做了很多抗震救灾的工作,这几年他的多数时间都在基层做公民社会,开拓公共生活。
    今天野夫还带来了他的仁兄仁弟,所以野夫一定会给大家带来特别精彩的演讲,希望大家在这个周末的下午不虚此行,谢谢!

野夫:江湖的历史渊源

    我自认为我就是一个在江湖上混生活的人,我结识了很多很多的江湖人物,我笔下写的也是这些江湖人物,接下来还有很多江湖人物要写。
     江湖这个词是庄子创造的,在庄子笔下江湖就已经是和廊庙相对的一个存在,在体制之外的一个广大的民间社会。有一个小故事,庄子坐在湖边钓鱼时,一个国家的使者请他到朝廷做官,庄子指着湖里面一个自由爬行的乌龟说,你看我是去做朝廷的乌龟,还是做一个自由的乌龟?我愿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乌龟。
     这样的一种江湖文化,墨子把它进行了具体化,比如江湖是需要弘扬仁爱的、是要打抱不平的,是要扶弱的、要抗暴的,当一个国家欺负另外一个国家,我要带着弟兄们帮他守城,我觉得中国最伟大的一支文化就是墨家文化,完全是帮民间的人,就像他写的鲁班这类人物,他带着兄弟们行走江湖是要行侠仗义的,是要和暴力作对的,墨子倡导的这种侠文化一直在中国默默传承。

野夫:心中的江湖,信仰真善美

       这是一种江湖,我认为还有一种更伟大的江湖精神一直存在,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江湖。我相信在座的和更多不在座的多数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我们在这个社会都在追求公正,我们都在追求善良、都在追求互相帮助,这就是江湖,这就是真正的江湖精神。而这个江湖,我不需要结社,我们心中就保存了这个江湖。我们拿最近的事情说,前几天北京的暴雨,那些在雨中开着自己的车去机场接送陌生人,这就是江湖精神,这本来应该是朝廷干的事儿,这么大的雨你们就应该派车到机场去接人,很多人自发的组成队伍开车去房山救人,我认为这就是伟大的江湖。
       今天,像这样在社会上践行着江湖精神、践行着公益、公道的无数个组织、无数个志愿者,我在民间见到了太多太多,他们去帮助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他们有也些是佛教徒和其他教徒,但更多的是像我这样没有信仰的人。我们没有信仰佛教、道教、基督教,我就信仰江湖,我信仰心中的真善美,我信仰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你要为减少这个时代的黑暗发一份光,这样的江湖在民间大有人在,我结识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人。

野夫的江湖故事

    我从小生长的小镇叫汪营,那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袍哥家乡,每个地方的袍哥都要开个茶馆,既是袍哥交朋友的地点,也是论道理的地方,凡是有袍哥的地方,老百姓有是非论不清的时候都要到这个茶馆找袍哥讲道理。这个茶馆袍哥的几位大爷听了以后,就会说这个事情老张你不对,老李你要赔偿他,这就是袍哥在茶馆干的事儿。
    我家的隔壁就是这样的茶馆,因为我的童年已经是文革期间,摆茶阵的人都不会摆了,因为谁摆这个都是要受到打压的,等于你又在恢复反动会道门。但是,我加隔壁的茶馆老板他是从民国过来的,因为他是袍哥的妖师,他的孩子和我们都叫他妖妖,我对妖妖这个人印象极深,以后我会写这个人。袍哥组织不在了,袍哥人还在,袍哥古老的江湖道义还在,社会上有什么事情还要找妖妖评理。我母亲是右派,有一次一个供销社的另外一个造反派,拎着枪在我母亲办公室往桌上一摆骂了我的母亲,这个事情传到我们邻居妖妖耳朵里面了,因为我们家跟邻里关系都处的非常好,妖妖对我们家也非常敬重,我母亲并没有告诉妖妖这件事情,妖妖听说了就叫人传话把那个造反派叫到他面前,你敢骂陈娘娘,你赶快去道歉还来得及,就在民国的时候这样一个民间茶馆的老板都敢出来这样做,那个人急忙到我家跟我妈妈道歉。他又无权,又没有枪,那个人还有手枪,所谓江湖的老大无不是在人格上、品行上胜出一筹的人,否则你在江湖上是绝对做不大的。你们看杜月笙,杜月笙的为人处事有很多光辉品质,真实的杜月笙绝不是那种欺男霸女的杜月笙,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江湖下长大的。
    在微博上我有一次发微博说龙头老大、牢头狱霸,有个人上来就说你吹牛吧?你这种文人不可能在这边成老大,他是用行话说的,别人看不懂我看的懂,我就用行话回了他,而且我说我怎么成为老大的,他立马就听懂了,又留言“失敬”。这套黑话叫春点,春点写成文字应该是嘴唇的唇,典故的典,但一般社会上都会写成春点,但春点我觉得更接近本意。江湖上一直有一句话叫宁送一锭金不教一句春,因为你会拿唇典去骗人。唇典不仅在帮会里流行,在底层社会一直在今天还在使用唇典,底层社会就是那些手艺人、走街串巷的真正行走江湖的,卖艺的、杂耍的、卖药的,这些都是讲唇典的,我能听懂一些,不能完全听懂。总之,江湖是一个很大的在体制之外的,悄然存在的,承载着道义的,承载着这个民族善良的一个地方,我希望大家即使不是江湖中人,也要心中拥有一个江湖,而且要拥有一个正义的江湖,谢谢大家![详细]

    视频报道:

    享友观点
    吴磊 | 江湖感觉——听野夫兄讲座后感
    如同野夫兄所言,我们的存在是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当然碰到人渣,要坚决除去,呵呵。
    陈一帅 | 江湖:读锐初《轰轰烈烈,原地踏步》
    也许可以说:野夫并不是叛逃了体制,投入江湖。相反,他只是不适应体制的江湖,投入了另一个江湖。
    邢锐初 | 轰轰烈烈,原地踏步
    虽然我敬佩野夫这种文化人的人格和趣味,但我知道,我所关注的事与他们不同。
    精彩问答
    问:我看到网上柴静对您有个评价说您是“民间修史者”,您对柴静的这个称号有什么看法?另外您对现在民间修史这种现象有何看法?
    野夫:这个国家虚构了太多太多的历史,今天中学生学的这个一百年的历史几乎没有真东西,我对此深恶痛绝。我觉得必须要无数个人通过自己的写作,通过对家史的写作去修史,因为一个国史是由无数个家史构成的。当家史反映出这个时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未来重修国史的时候就会逐渐还原真相。我们是一个以史为教的国家。现在确实有很多很多家史的书,大量的自费出版,而且很多个家庭的家史远比我惨烈,我无非把文章写的漂亮了一点,知道的人多了一点而已,我们国家太多太多悲惨的故事了。
    问:从您的字里行间,我感觉无论是文学功底还是价值情怀,传统道统的这种印记和情节是非常浓重的。未来中国的转型我想是双重的:体制转型和文化转型,在中国转型的进程里传统的道统、传统的文化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未来中国相对恒定的文化选择或者价值结构是什么样的判断?
    野夫:我认为中国未来的转型,第一要接受西方的普世价值,但一定要结合中国传统的一些传统价值体系,我们传统价值体系里面有很多部分并不和普世价值矛盾,而且甚至也是普世的价值,礼义廉耻是我们传统文化中非常宝贵的东西,台湾现在的社会转型就不是完全西化的,也保留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我们这个民族已经种了很好的一块试验田在那摆着了,我们只要学习就行,要么有一批伟大的政治家放弃他们的自私、放弃他们的帮派利益,向真正的江湖学习,天下为公,然后率先启动政改,把这个国家带进一个好的方向,要么江湖英雄风起云涌,绝对有这一天,如果这个民族改造的好,在世界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民族,现在我们出去常常有些自卑。
    问:我们这些人从小走的是很正统、很红的路,但现在通过这些网络接触了来自江湖的一种声音,但是对我来说这种声音听多了对我是一种困惑。我们这种生长在体制内的青年一代,我们对待这些思想应该怎么处理?
    野夫:我愿意借这个机会跟所有的90后说,至少从学校所受的历史教育,你们的人文教育这块基本上吸收的是毒奶,从大学、到社会有个把毒奶吐尽的过程,有个自我排毒的过程,只要上微博就能看到那种明显的毒奶教育的后果,年纪轻轻就敢上来教训任何人,连江湖那种年龄、辈分基本礼数不讲的都是毒奶教育的后果。因为这个话题太大,90后如何在未来的国家完成这种自我教育?这还有个漫长的路要走。
    问:我们有很多很有能力的同志在江湖中用自己的狭义心肠表现了真善美,做了很多事情。但我们也看到,这些人如果能进体制内,用他自己的力量,特别是我们也看到在体制内如果你确实能利用更多的资源,也有更多的条件去做好的事情,如果你有这个心的话。您是怎么看待,一些人进入体制内更好的改造这个体制,还是在体制外呼吁做这个监督?
    野夫:这个问题很好,我们江湖里有一句话叫“衙门里好行善”,一个人要想做善事更大化,在衙门里比在江湖要方便的多,衙门代表公权力,就像扶贫我一个人能扶多少贫呢?政府要来扶贫的话可以扶多少贫呢?所以我鼓励有良知的年轻人大量进入体制,但是这个体制又是一个大染缸,我也是体制出来的人,无形之中把人变成腌菜,这个体制就是一定要把每个人都污染,把大家都变成一样,大家才互相不构成威胁。 所以说,大家大量涌进去考公务员,这是因为大家对失业恐惧造成的,是一个铁饭碗,这并不是大家相信这个体制好,但进入体制还能坚持行善、坚持真诚的人是很少的,我有大量的同学在体制内,我也有同学是省部级,真正能洁身自好的是很少的,也有因为各种原因被抓进去的也很多。 还是一切看个人的缘份,我并不鼓励大家都去走江湖,这也不现实,但总之无论体制内外,都要秉承良知推动这个国家的前进,我觉得这是我们都能尽到力的,而且中国的体制改革,我预言一句,我还是坚信体制内外的结合,不会是单方面力量推动就会成功。
    问:我这种80后跟您比起来可能中间有几十年的差距,我们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但有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比如说我们一些正常的途径,通过历史教科书,对过去知道的很少,我们对过去是未知的。但通过您这一代作者写出来的东西,我们能从你们的文章里读故事,从故事里面读历史,从历史里面读未来。 我的问题是,文学和写作对于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野夫:一个是从小的理想,我很小就想做一个写作的人。第二,现在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生计。第三,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使命,我现在活到50岁我觉得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种生存方式,在此之前我工农兵学都做过,现在我到处漫游,想写我自己的东西,出不出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能够结实这么多读者是我的意外之喜,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