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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丁丁

【思享家沙龙】汪丁丁:互联网时代的知识分享

活动时间:2011年11月28日
活动地点:思享家线上直播
主题:互联网时代的知识分享
本期嘉宾:汪丁丁
主持人:财新传媒编辑黄湘
嘉宾介绍:汪丁丁,数学学士(1981年),数学硕士(1984年),经济学博士(1990年)。最近的工作: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和浙江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学教授,浙江大学跨学科社会科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席。

活动介绍

  知识日益成为互联的,恰如大脑日益成为互联的一样。故而,中国在互联网里积累的知识,由于百度这类牟利机构的垄断,也由于官僚政治的压迫,正在迅速折旧并且无法获得足够补充这一资本折旧的新知识。那么,将来我们年轻人的头脑呢?互联网是我们昂贵的学校教育的最好的替代,尤其对穷人而言。然而,存储在互联网里的各类知识,在商业垄断和政治垄断的双重压迫下,迅速地消失,或成为陈旧的知识(因为难以及时补充新的知识)。——汪丁丁
    本期线上沙龙,汪丁丁老师与北京享友在万圣书园咖啡馆畅聊“互联网时代的知识分享”这一话题,线上享友在直播贴留言与汪丁丁老师和北京享友互动。[详细]

文字实录

“知识社会”的概念

    其实,“知识社会”这一概念,在我记忆里,如果不算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马赫鲁普1950年代的研究,那就是管理学大师德鲁克最早提出来的,他在1994年发表了一本书,《后资本主义社会》。他在这本书里预言,后资本主义社会(又称为“后工业社会”或“后现代社会”),其实应当称为“知识社会”。知识社会最大的特点是不再有“阶级”,没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对立,只有各种知识之间的碎片关系,这些碎片之间不可能形成利益长期一致的任何阶级,这是我的解释。后现代知识状况,这是利奥塔的书名,他在那本书里论证,后现代知识状况就是,每个人只拥有一小片知识,社会交往是由许多这样微小的知识之间的交流构成的,所谓“微小叙事”。这样的社会里,不再有“宏大叙事”。如果知识社会就是这样的社会,有什么力量可以维系这些知识碎片形成一个社会呢?这是一个大问题,因为你不能靠强权维持这些碎片知识。在《后资本主义社会》里,德布鲁也没谈到后现代社会的政治问题和政治架构。阿尔文·托夫勒后来想象了一下,我和他2006年有过一次对话。那时,中信出版社翻译了他的几本书,其中有一本标题是《财富的革命》,我写了中译本序言。首发式的时候,中信出版社在编辑部办公室里安排我和他跨洋对话。他想象了知识社会的财富革命,不过他预言的后现代社会财富状况,大致上没有超过德鲁克的思路。 [详细]

从“知识的共享”到“财富是怎样分享的”

    我们今天的主题原本是“知识的共享”,现在变成了在知识社会里“财富是怎样分享的”这样一个问题。这是不可避免的。知识怎么共享?只有通过财富分享,吸引人们创造新的知识。如果有一个节点对应着幂律分布的最高的那个度数,那么,你可以在美国西北大学网站免费下载一个仿真软件“NetLogo”,打开之后,从模型库里可以调用大约一百个不同的仿真模型,其中有一个“preferentialattachment”(粘着性偏好)仿真模型。你们可以运行粘着偏好仿真模型,所谓“粘着偏好”,就是说,如果每一个节点代表一个人,每一个节点最初进入已经存在着一些节点的一个社会网络时,可以完全随机地与某些节点建立纽带连接,也就是没有任何偏好,它也可以表现出一点点偏好,例如,与已有节点当中度数较高的节点建立纽带连接,这就是“粘着性”偏好。我们口语里说,那个女孩总是“粘着”她母亲,就是这个意思了。幂律告诉我们,度数最高的节点,通常只有一个。例如,一个社会网络,两千个节点,从它们当中涌现出来一个或两个度数最高的节点。然后,比它们度数低的第二级节点的度数,就会小很多很多,例如,纽带数目相差几百倍。如果所有的节点都偏好于向着度数高的节点“粘着”,那就意味着机会以及随着机会流动的财富,都将转移到度数最高的节点那里。当然,这时,基尼系数就非常高,例如,高达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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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网络社会的主流

    咱们这种小圈子的小聚类、小团块,其实是未来社会的主流,比如在情感上,相当多的中国哲学家,比如说陈嘉映、比如周濂,他们都喜欢“社群主义”。为什么?为什么自由主义和新左派没那么大的市场,为什么社群主义打动中国人?小聚类,想清楚了,你看邓肯·J.瓦茨(Duncan J. Watts)2004年在斯坦福的社会学年鉴上写的这篇综述文章,叫《社会网络的新科学》(The new science of networks)。他综述了自己2004年以前这方面的研究成果,然后他重新解释什么是小世界。最重要的两个参数,聚类系数不是太高也不是太低,平均距离不是太远也不是太近。这样的网络社会,是一个有情感、不很冷漠的世界。从小世界网络向着两个极端演变,一极是非常冷漠的世界,我称之为“洞穴世界”,就是我们原始人50万年前住的那些洞穴,每个洞穴里十几个人或二十几个人,是小聚类,有情感生活,但是这些洞穴之间几乎没有联系,所以社会成员的平均距离非常远,同时洞穴内的团块性非常高。在另一个极端,是平均距离和团块性全都是随机网络的。完全随机的网络,其实就是今天我们这样的网络,通过手机你甚至可以很容易联系到克林顿和奥巴马,中间或许要通过几个朋友环节。这就是互联时代的网络,这里,虽然你可以很快联系到另一个人,但你和他之间几乎完全没有情感联系,因为是“随机相遇”的嘛,虽然随机相遇的成本非常低,但没有深入的情感。
    所以,真正的将来健康的网络社会,进行知识分享,像你们办的小网站,我认识很多人,北大毕业的徐轶青也办了一个叫做“靠谱网”,你去看看,办的非常好,他们那三个博士生,从北大毕业的,在全世界各个地方,仨人就写这么一个网站,他也不求读者很多,它就是“长尾”啊,它自己能生存,这就行了。有大量这样的网站,德国、美国大量这样的朋友都有自己的主页,然后把自己东西挂上去,他又不追着让人看。[详细]

    互动话题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追求效率?
    10月28日晚,汪丁丁老师做客北京享友读书沙龙,与大家讨论《互联网时代的知识分享》这一话题。沙龙结尾,汪丁丁老师向享友们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追求效率?[详细]
    享友观点
    半布袋
    《网络致死》里说,网络时代,人们在网上搜寻信息的景象就像“动物王国捕食的景象”,扑食如果不追求效率,会被饿死的。所以,也许追求效率源自达尔文主义。
    雲峰
    "要获取知识互补性带来的“超模态”报酬,这个人只好寻找连接度最高的那个节点,以便找到互补的头脑。"对于我来说,连接度最高的那个节点是汪老师。其次有可能是香港李天命《哲道行者》2009。
    奕萱
    科技公司的存在发展壮大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中国打破传统意义上的关系垄断,符合幂律,长尾定律也不错,毕竟为垄断特权打开了一个平民的口子。
    精彩问答
    问: 请教一个似乎是自相矛盾的问题:什么是不能被分享的?
    答:隐私不共享。未来吧,未来社会的分享,是什么?我推测是精神生活。未来,没有谁会分享物质生活,那就如同今天没有谁会分享他家里的电视机或洗衣机一样,人人都有的,你分享给谁?所以,未来的分享,主要是精神的。那么,信仰呢?这当然需要探讨。可惜,昨晚没有机会。
    问:未来社会人性会改吗?
    答:会。贪婪会受到他自己的抑制,自律嘛。人性可变,这是19世纪下半叶,1850年之后,现在越来越主流的假设,它是一个制度与人性共生演变的过程。
    问:假设说有一种动态的各安其分的可能性,就您现在的理解它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就是荀子说的各安其分。
    答:你说的我理解没错的话,你说的应该是社群主义的理想吧。现在有很多人在鼓吹这个了,陈嘉映最早鼓吹“精神共同体”。
    问:对于现在的学生和五年前、十年前、或二十年前,每个阶段的学生,丁丁老师观察到他们在学习知识、掌握知识的方法、态度、思维方面各有什么特点和差异?
    答:一方面,数学能力远比其它能力更接近人类脑结构的深层,例如,小脑。另一方面,数学的学习,与母语的结构密切相关。例如,母语是汉语的人,心算速度很可能比母语是英语的人要更快捷。人类的脑发育,在十岁之前,不应学习逻辑学和抽象表达的数学,而应主要学习“洒扫应对进退”(接人待物),和社会交往的技能(倾听、表达、相互说服),以及道德感(合作的精神)的培养。我所谓“教育失败”,具体含义就是这些方面的失败,已经失败两代人或三代人了。